苏辙字子由。车经过必有辙,日久而形成车道;前车之辙,后车由之,以“由”应“辙”。
苏辙后来的人生轨迹,再次证实了老父亲的眼光:苏辙入仕之后,虽也经历仕途起伏,但一度做到了尚书右丞这样的高官;他用一以贯之的浩然之气支撑着自己,和哥哥苏轼始终守望相助。
苏洵:“老泉”到底是谁的号?
兄弟俩的父亲苏洵,字明允。名字由来,无从细究,但他的号——“老泉”,却借着《三字经》的“苏老泉,二十七。始发愤,读书籍”而家喻户晓。
其实,“老泉”,极有可能是“子冠父戴”。
第一,苏轼诗中曾出现“老泉”:“却有老泉来唤人。”这里的“老泉”是指僧人法泉。如果苏洵果真以“老泉”为号,苏轼是不会这么直呼的。
第二,同时代的欧阳修、曾巩等人为苏洵所作墓志、挽词中,仅称其“老苏”“文安先生”,没有一个使用“老泉”。
那么,“老泉”究竟是谁的号?
种种证据表明,以“老泉”为号的,恰是苏轼,而非苏洵。
首先,苏轼自己在用。他在自己的书画作品中钤有“老泉山人”“老泉居士”印,在鉴赏别人的作品时,使用过“东坡居士 老泉山人”印。
图为北宋书法家蔡襄的一件墨宝真迹中,苏轼的题跋,称蔡襄的字“书以君谟为第一”,并留下一方“东坡居士 老泉山人”的鉴藏印(左下)
其次,别人也这么称呼。金人高衎在苏轼书法作品《李白仙诗卷》中,称其书法为“老泉飘逸绝伦之字”,说明在南宋初年,金国士人已称苏轼为“老泉”。
再次,苏轼确有所寄托。“老泉”,本为苏氏家族墓地“老翁泉”的简称。苏辙在《再祭亡兄端明文》中说,“老泉之山,归骨其旁”,佐证这一符号的家族象征意义。苏轼晚年思归故里而不得,就以祖茔地名自号,寄托对先人的追念。
至于这个错误的源头,大约就是从《三字经》开始,后世以讹传讹。
所以,以后我们用号来称呼苏轼,除了“东坡居士”之外,还可以加一个:“老泉山人”。
韩愈:有进有退 自省自警
韩愈不仅是苏轼的偶像,也是“唐宋八大家”之首。他的名“愈”和字“退之”,合起来看很有意思:
愈,是超过、胜过,有进攻进取之意;退之,则是退后、退让,含谦让退省之心。这是典型的互为反义的名与字。
韩愈早年丧父,由兄嫂抚养长大,从小就非常聪明,博览群书。他的两个哥哥,一名韩介,一名韩会,都是人字头,韩愈的“愈”,一是符合家族命名规则,二是代表了一种“超越古人”的少年气性。
但,才高如韩愈,照样逃不脱磋磨波折。据传,经历四次科考落榜之后,韩愈银钱花尽,移居洛阳,经友人介绍,与河南府法曹参军千金卢氏小姐订了婚。卢小姐一方面敬慕韩愈的才华,一方面又对韩愈自傲的性情有所担忧,便赠他八个字:“欲成大器,必先退之。”这个劝诫,韩愈听进去了,就选用赠言中的“退之”,作为自己的字。
有“愈”有“退”,以“退”求“愈”,折射出更为圆融通透的处世智慧。
柳宗元:坚定而敦厚的“孤独者”
柳宗元与韩愈共同倡导古文运动而并称“韩柳”,名中的“元”,有首要、初始之义,字子厚,则寓意敦厚、稳重,与“元”形成互补。
柳宗元所属的河东柳氏,与裴氏、薛氏并称河东三大世家,人才辈出。因其籍贯出身,柳宗元被后世称为“柳河东”;后来被贬柳州,故也称其为“柳柳州”。
柳宗元的名与字,体现家族对其品行的期许,也符合“名以正体,字以表德”的传统;而他对友人的厚谊,无愧于他的名字——他和好友刘禹锡同时被贬,柳宗元贬往柳州,刘禹锡贬往播州。播州,即今贵州遵义,比柳州更加偏远,刘禹锡还要带着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一起上路。柳宗元便上书朝廷,要求与刘禹锡互换。后来有人帮忙,刘禹锡改贬连州(今广东清远),柳宗元才动身前向柳州。“千万孤独”、一直很“静”的柳宗元,在如此逆境之下,表现出常人难及的侠行;在柳州,他也没有一味沉溺于低落忧郁之中,而是积极有为,改革弊政、兴办教育,直至卒于任上。
不忘本心,厚德载物,这就是柳宗元。
欧阳修:是“修”还是“脩”?
欧阳修,本应是“欧阳脩”。
现存欧阳修手迹,署名均为“欧阳脩”;苏轼书《醉翁亭记》,用的也是“脩”。
有一位知县曾用篆文书写《醉翁亭记》,打算刻石立碑;篆文石样写成后,寄送欧阳修审定,篇末的“庐陵欧阳脩也”,写成了“庐陵欧阳修也”,欧阳修特意回信,要求更正:“脩”字,望从“月”,虽通用,恐后人疑惑也。
那么,音同形近的“修”和“脩”,到底区别在哪呢?
《说文解字》里说:“修,饰也。从乡,攸声。”“脩,脯也。从肉,攸声。”“修”,本义是“修饰”;“脩”,本义是干肉,“束脩”出自《论语》,是入学送给老师的礼物,后来引申出“长”的意思。
欧阳修的字是“永叔”,“永”是“长”的意思,名与字意义相关。如此看来,欧阳修,就应该是“欧阳脩”。
但在当时,大家就很喜欢把这两个字混用,甚至后来神宗皇帝的御札,也把他的名字写成了“欧阳修”,欧阳修也就默默无奈接受了这件事。
不过,后世自有人替欧阳修严格把关:中华书局出版的“点校本二十四史修订本”《新五代史》,就严格地参考欧阳修存世手迹和《新五代史》古本所署,定为“欧阳脩”。
王安石:不俗的“安石”和“介甫”
有人说,不论是在生前还是身后,王安石都是一个争议巨大的人物。但不论是他的政敌还是友人,都无一例外承认这是一个天赋极高、极为聪明、极有才干、不容忽视的人物。
王安石的名和字,同样不同凡响。
安石,安,是辈分用字,石,是一个普通到朴实的字。但是组合在一起,我们不能不马上联想到一个人:
《世说新语》中出场达111次之多,留下大量成语美谈,东晋著名政治家,谢安。
傅抱石《东山携姬图》。东山即谢安。
谢安,字安石。
谢安在危难关头,担任“淝水之战”总操盘手,一举拯救东晋;王安石则秉政八年,二度拜相,顶着来自各方的阻力,推行变革。尽管结果不同,但二人的精神内核,何其相似。
更耐人寻味的是,王安石晚年曾到谢安故宅游览,写下了两首诗:
我名公字偶相同,我屋公墩在眼中。
公去我来墩属我,不应墩姓尚随公。
谢公陈迹自难追,山月淮云祗往时。
一去可怜终不返,暮年垂泪对桓伊。
安石之名,谢安之字,真是“偶相同”吗?未必,第一首尚有戏谑之意,第二首则纯是敬仰追思之情,此刻,王安石已与这位力挽狂澜的名相,达成了由名及心的共鸣。
字介甫。甫,是古代男子的美称,无需多说,关键在这个“介”。
根据名字相生的原则,“石”和“介”,一定存在关联。一种解法是,《周易·豫卦》说:“介于石,不终日。”攻石治玉,不到一天就做成。另一种说法更有意思,那就是介,通“玠”,是一种大玉。“他山之石,可以攻玉。”不管哪种,关键内涵都是:坚如磐石、不惧磋磨。
王安石为人,也是如其名,如其字。
曾巩:朴实、低调、可靠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